喜馬拉雅山脈深處，古老的娘姆江曲從海拔3700多米的金布山蜿蜒而下，在藏南峽谷中畫出了幾個回頭彎，又繼續(xù)向東流去。

　　 在娘姆江曲河畔陡峭的懸崖上，西藏軍區(qū)某邊防團邊防7連排長、吉布觀察哨哨長蘇萬飛犧牲的地方早已看不到痕跡，可官兵們心中的思念，卻越發(fā)深沉。

　　 2019年11月18日，西藏軍區(qū)某邊防團邊防7連排長蘇萬飛（左一）在連隊訓(xùn)練場組織官兵手榴彈投擲訓(xùn)練。羅邦揚 攝

　　 2020年7月15日，蘇萬飛在哨所旁接收索道運送的物資時，不幸墜崖犧牲。

　　 “每次運送接收物資，萬飛都是搶在最前面?！边B長索朗群培依然不愿意相信蘇萬飛已經(jīng)離開的事實，在他看來，蘇萬飛素質(zhì)過硬、身手矯健，鉆叢林攀雪山如履平地，接收索道物資的平臺早已經(jīng)上下過無數(shù)次，怎么說沒就沒了。

　　 在吉布哨所6名哨兵心中，自己的哨長似乎從未離開。在哨所2樓的宿舍里，蘇萬飛的床鋪還像從前一樣一塵不染，洗得發(fā)白的被子還保留著他親手疊成的“豆腐塊”；在連隊訓(xùn)練榜上，蘇萬飛的名字依舊牢牢霸占著第一的位置；在最高處的觀察室里，整整齊齊地擺放著蘇萬飛用生命搶救回來的夜視觀察設(shè)備……

　　 “這些偵觀察設(shè)備，是事發(fā)前一天晚上排長剛剛打報告申請的！”距離蘇萬飛犧牲已經(jīng)過去了一周，中士王浩宇執(zhí)勤時張口閉口卻依然離不開排長，他說自己的排長并沒有離開，還在透過自己搶救回來的夜視儀，深情注視著他們。

　　 7月14日，蘇萬飛在執(zhí)行夜間觀察任務(wù)時，發(fā)現(xiàn)河谷對岸似乎有無人機在低空飛行，然而哨所的夜視儀由于長期暴露在雨霧冰雪環(huán)境中，觀測效果不佳。

　　 “邊防無小事！作為祖國邊防的守望者，我們絕不能當瞎子！”敏銳的蘇萬飛當即打報告要求上級緊急為哨所運送一批夜視觀察器材。

　　 連長索朗群培知道蘇萬飛是個急性子，兩個月前哨所給養(yǎng)告急，運送物資的纜車卻由于天氣原因無法開動，搶修需要一到兩天。舍不得讓戰(zhàn)士們挨餓的蘇萬飛二話沒說立即徒步下山，來回16公里將一百多斤重的蔬菜背上了山。

　　 這一次，索朗群培帶著山下的官兵們連夜裝載物資，第二天一早就向哨所運了過去。沒想到，觀察器材到了，蘇萬飛卻不在了。

　　 排長犧牲后的第一次巡邏，哨所的戰(zhàn)士們在霧氣升騰的河谷中穿行，幾個跟頭下來就大汗淋漓。隨著巡邏路線向雪山轉(zhuǎn)進，沿途氣溫又急劇降低，官兵們身上剛冒出的汗水又迅速結(jié)成了冰渣，熱氣騰騰的臉上掛滿了剛結(jié)出的冰茬。

　　 “這條巡邏路，我怕了2年，如今卻多么想再被排長折騰一次。”連隊的巡邏骨干李海平說，蘇萬飛總是不知疲倦，一出連隊就帶著大家穿山涉水、放置標識，這條長達幾十公里、布滿毒蟲猛獸的巡邏路，他曾來回不下數(shù)十次，次次都是領(lǐng)路人。

　　 穿越蘇萬飛犧牲的金布山，戰(zhàn)士們用石塊堆成瑪尼堆的形狀，再點上3支香煙，李海平像往常一樣和蘇萬飛嘮起了家常，“排長，你放心！我們決不把領(lǐng)土守小了，決不把主權(quán)守丟了！”

　　 “最好的思念就是繼承。”這是蘇萬飛常說的話，也是他接替患病去世的前任哨長歐陽葉時，給自己立下的軍令狀。

　　 吉布哨所哨樓前，立著兩塊石頭，前任哨長歐陽葉在上面刻下“使命”和“責任”。接過歐陽哨長的槍，蘇萬飛才真正體會到這4個字的分量。

　　 每逢執(zhí)行觀察任務(wù)，蘇萬飛總是帶頭鉚在哨位上，一盯就是五六個小時，練就了千里眼、順風耳的絕技。5公里外的陰影，他看一眼就知道是敵情還是假目標；云霧背后的轟鳴聲，他聽一聲就知道飛機是什么型號。

　　 接過鋼槍，也就接下了責任。蘇萬飛手把手教出來的新兵仲召國，已經(jīng)能夠獨自識別飛機、觀察目標位置、記錄觀察日記?！白钭屛译y忘的是蘇排長教我如何用耳朵聽飛機，他說運輸機空載像豐田車響，載一半像東風車，滿載時又像拖拉機……”

　　 已成功完成3次巡邏任務(wù)的新兵張博，將“蘇萬飛”三個字寫進了貼身的筆記本，揣進了心窩里，“如果不是排長一把拽住我，我第一次參加桑多落河巡邏，絕對要喝一肚子水。排長雖然走了，可還有我們代排長繼續(xù)守望山河?！?/p>

　　 和哨所的戰(zhàn)友們不同，3排長李博在蘇萬飛去世后，每天都發(fā)了瘋一樣拼命的工作，想用疲憊將思念沖淡?！霸旧谒?guī)定3個月輪換1次，可3個月前萬飛聽說我的膽囊炎犯了，二話沒說就把休假機會讓給了我，自己留在山上繼續(xù)堅守哨位?！?/p>

　　 送別遺體時，邊防二營排長袁兆剛代表46名同一批入藏的戰(zhàn)友給蘇萬飛寫了一封信：萬里河山常在，吾兄萬飛英魂長存……萬飛兄雖先我們一步，但未竟之事業(yè)，守邊之重擔，當在吾輩之軀，負重前行。

　　 字里行間，滿滿的都是思念與回憶的傾訴，信里信外，滿滿的都是責任與擔當?shù)慕唤?。聲音振聾發(fā)聵，直上云霄。

　　 遠處，藏族村莊內(nèi)炊煙裊裊，五星紅旗迎風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