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炊煙起 雪滿木屋村(走進傳統(tǒng)村落)
錦江木屋村位于吉林省白山市撫松縣,至今已有300多年歷史。這里是長白山地區(qū)保護最完好的滿族木屋群落之一,也被稱為“長白山木文化的活化石”,對研究我國北方山林民族歷史文化價值重大。2013年,錦江木屋村被列入第二批中國傳統(tǒng)村落名錄。
一場雪后,一路疾馳,道路兩旁,丘陵連綿起伏,山上樹木密密層層。在錦江木屋村村口站定,只見一座座木質(zhì)民居高低錯落,背后是廣袤的林海雪原。木梁、木瓦、木柵欄……在長白山腹地,古樸村落靜靜扎根。
依山傍水,斷不了的木頭情
“咱村建房不用磚石瓦釘,都靠木頭?!?4歲的村民鄒吉友熱情地給記者介紹起自家木屋,“我家在這里住了四代人嘍。”
村里木屋外形相近,都是一層平房,整體呈土黃色。湊近一看,房子四面都有一節(jié)一節(jié)向外突出的木頭,每面十四五根,拳頭粗細,左右錯落,由下至上,貫穿兩邊墻壁。遠遠望去,突出的木頭,好似將兩邊墻壁“縫”起的針腳。再往上看,木煙囪冒出陣陣白煙,木瓦搭出的屋檐上蓋著一層白雪;房檐下,大紅燈籠隨風(fēng)擺動。
據(jù)鄒大爺介紹,在建造木屋時,當(dāng)?shù)卮迕襁x用山里富含油脂、抗腐蝕的落葉松為原材料,深挖兩米,打好木地基;接著,圓木縱橫疊摞,壘成墻壁,兩根木頭經(jīng)過鑿刻,彼此鑲嵌,緊緊咬合,這樣建造的木屋非常牢固。2012年,長白山滿族木屋的建造技藝被列入省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保護名錄。
“木屋里,最特別的就數(shù)這‘呼蘭’,沾上點火星都不怕。”鄒大爺說,木煙囪被當(dāng)?shù)鼐用窠凶鳌昂籼m”。不同于木梁、木瓦,制作木煙囪不需要人為掏空,而是直接選用森林里被風(fēng)刮倒、被蟲蛀后天然形成的空心木?!澳憧?,一根煙囪,半米來粗,用健康的百年老樹太浪費了。咱靠山活著,就不能坐吃山空?!编u大爺說。
選用廢料,還有另一層好處——防火。松木被蛀空后,松油才會從表面浸潤整個木頭。村民將背回的木料打磨光滑,再燒火炭化。燒一會兒噴水停一下,再燒再停,反復(fù)數(shù)次,直到木面炭化,提高燃點,煙氣火星進去就不易燃了。
跨過木門檻,走進木屋,一陣暖意襲來。房梁兩米來高,縱橫交錯的木頭清晰可見。鄒大爺?shù)睦习橛谄G霞大娘正彎腰添柴,“別看這房子現(xiàn)在架高梁齊,早些年,也是歪歪斜斜,時不時就要修補一番?!?/p>
2006年,撫松縣劃定出錦江木屋村保護范圍。2016年至今,又先后進行兩次修繕,累計投資超3000萬元。修舊如舊,除了完成整體架構(gòu)、穩(wěn)固木梁、磨平墻面等木屋本體修繕外,還建設(shè)了消防控制室、垃圾收集點、公共廁所等配套基礎(chǔ)設(shè)施。
設(shè)施好了,村里游客也多了起來。于大娘告訴記者:“我們特地設(shè)計了冰爬犁項目,拉著游客從村西頭游覽到最東頭?!?/p>
風(fēng)吹密林,生活中的大智慧
錦江木屋村不大,現(xiàn)有村民48人,遺存老木屋38棟,牛拉爬犁全程不過15分鐘。
“孤頂子,偏偏楞子,家家戶戶點明子。”牛拉爬犁途中,講解員盧玉玲總愛說這句老話,“拿來介紹村里再合適不過?!?/p>
錦江木屋村原名孤頂子村,因村子地處林區(qū),背靠山峰,略高于四周,且地勢相對平坦得名。
“偏偏楞子”,意為斜坡地塊,講的也是選址。村子建在山林迎風(fēng)坡,地處山脊,南高北低,略有坡度。當(dāng)?shù)氐牡乩憝h(huán)境冬不積雪,夏不存水,有利于木屋防水。加上山體自然坡度,伐木時,先民能順著結(jié)冰的山地將木頭推到村子里,節(jié)省人力。
造起了木屋,取暖照明成了村民們必須要解決的問題。松木枯死后,浸潤油脂的小塊木料,遇火即燃,成為村民點火引柴的重要材料。松木塊被村民稱作“明子”,即帶來光明。
一入深秋,村民們往往凌晨三四點就起來做飯?!氨成霞Z食,4點多就進山了。早點出門,才能趕在天黑前回來?!贝迕窭钣窈痈嬖V記者。地處山區(qū),采摘松子、蘑菇等山貨是村民的一項重要收入來源。
山里松樹高達20多米,爬樹成了村民必備技能。膝蓋、手肘、小臂緊緊夾住樹木,弓起身子,一步步挪到上方。腳蹬住粗壯的枝丫,手上探出綁了鐵珠子的木桿,不斷揮舞,打下松子。
趁著其他人撿松子的間隙,李玉河總愛爬上樹環(huán)顧四周,“山里真美,密密麻麻的樹,還有紅葉。風(fēng)吹過來,葉子唰唰響。天氣好時,還能看到對面的山和腳下的河流?!?/p>
這份美麗,離不開村民的保護。據(jù)李玉河回憶,過去,一斤松子可以賣不少錢,可村民始終堅持“五年三收”的老傳統(tǒng),三年采松子,兩年休息?!斑M山時,也不把松子都打沒。咱得讓松樹歇口氣,也留點松子給其他動物?!崩钣窈诱f。
蒼茫雪原,古村落的新故事
穿過古井、木屋,爬犁一路拉到村東頭,村口是圓木壘成的木門,古樸典雅。順著水泥路,再往前開車不到5分鐘,便是長白山魯能勝地入口。
2016年,毗鄰錦江木屋村的魯能勝地正式開放,不少滑雪愛好者慕名而來,冰雪經(jīng)濟給老村帶來新變化。下午4點,于大娘開始為旅行團備餐,山上采的野菜、自家小院的公雞……魯能勝地開放后不久,公司的趙經(jīng)理登門拜訪:“咱這村有特色,旅游團過來,除了滑雪,大娘能不能再給安排頓農(nóng)家菜?!彼尖馄蹋揪徒?jīng)營農(nóng)家樂的于大娘答應(yīng)了。
溝通人數(shù)、制定菜單、提前備餐、村民加入……趙經(jīng)理給了于大娘不少建議。“現(xiàn)代旅游,原來得這么干?!庇诖竽锔锌?。村里的接待能力由一天一桌餐,逐漸提升到一個中午就能接待三五十桌,于大娘牽頭成立的旅游合作社年收入30多萬元。原本在城里打工的年輕人,也有不少回到了村里。
28歲的姜啟勇在外做過導(dǎo)游,在他的建議下,除了食宿,村里還增加了森林號子、制作木瓦等特色表演。冬季傍晚,村頭空地,架起篝火,村里老人站成一排,比畫出抬木頭的架勢?!捌饑D,嘿呦!”領(lǐng)頭的鄒大爺開腔,其他人齊聲應(yīng)和,步調(diào)一致,穩(wěn)穩(wěn)地跺上冰面。
“可不只農(nóng)家樂,咱村還有年輕人去雪場打工呢?!庇谄G霞說。上世紀(jì)80年代末90年代初,政府在交通便利的位置安裝了自來水、修建了學(xué)校,并撥給每戶300多平方米宅基地,村民自行選擇是否遷往新址。新村距離錦江木屋村不到兩公里,仍命名為錦江村,于大娘依然習(xí)慣稱其為“咱村”。
整理雪鞋、擦拭泥水……在魯能勝地,錦江村村民徐明明正在忙活。徐明明告訴記者,目前錦江村有6名年輕人在雪場打工,“還有人琢磨著學(xué)學(xué)滑雪呢,聽說,滑雪教練收入更高!”
上下班路上,徐明明總喜歡去老屋轉(zhuǎn)轉(zhuǎn),和村民們閑聊兩句。進入北京冬奧會后的首個雪季,“這回咱村還增加了冰釣、冰屋火鍋呢,時髦吧!”徐明明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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