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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搖擺擺的麥子

發(fā)布時間:2022-06-17 10:50:00來源: 光明網(wǎng)-《光明日報》

  作者:張君燕

  春為發(fā)生,夏為長贏。夏季是草木生長旺盛的季節(jié),天氣愈熱,萬物愈加生機勃發(fā)。在山里,這種蓬勃的生命力達到了高潮,仿佛有看不見的通道,將所有飽滿的、熱烈的色彩匯聚起來,如涓涓細流般不聲不響,卻鮮翠得幾乎要溢出來。

  在一片翠綠之間,星羅棋布地點綴著一塊塊金黃的色彩,顏色稍微跳脫,但并不顯得突兀。這便是山里的麥田。山里不比平地,沒有廣袤的一望無垠的土地,也沒有如黑土地般膏腴的土壤,不過,勤勞的山里人總能用他們的智慧去創(chuàng)造出耕地。一次次揮鋤,一次次彎腰,一趟趟擔肥,他們清除荒草,揀盡石塊,讓原本硬結(jié)的土地變得松軟、肥沃。

  于是,山間就有了耕田。一塊塊、一洼洼、一行行,大的能頂?shù)蒙蟽蓚€籃球場,最小的不過三五尺見方。因為只能依據(jù)地勢而開墾,它們的形狀也各不相同,有長方形的,有圓形的,更多的是叫不出名字的不規(guī)則圖形,幾乎沒有方方正正的標準的農(nóng)田。但是話又說回來,什么才是“標準”?只要種子能夠生根發(fā)芽,結(jié)出果實,讓農(nóng)民收獲豐收的喜悅,不就是農(nóng)田的標準嗎?無須探尋,無須印證,一株株彎腰的麥穗給出了無言的回答。

  進入5月,麥穗開始泛黃,麥芒恣意生長,被包裹著的麥粒開始膨脹、飽滿,麥稈彎曲,就像滿載而歸的鄉(xiāng)親們,手捧著沉甸甸的喜悅。初夏的風(fēng)一起,它們便歡騰起來,笑得前仰后合,一株麥穗倒向另一株麥穗,擠擠挨挨,互相推搡著涌向一邊,再興奮地奔涌回來,樂此不疲地進行著一場場接力。與大塊麥田如海洋般翻滾起巨浪不同,這些小塊的麥田更像是一汪汪小小的湖泊或池塘,吹皺起一圈圈漣漪,泛起粼粼波光。

  麥田就在人們的房前屋后,是晨起鍛煉或者傍晚散步的好去處。人們喜歡到麥田邊散步,在地頭站住,雙手背在身后,凝視著麥田:神情莊重,似將軍在檢閱隊伍;目光溫柔,又似長輩在欣賞后輩。這份自豪與滿足無關(guān)麥田面積的大小,自家的孩子,怎么瞅都順眼。當然,只看看是不行的,瞅見譬如野燕麥之類的雜草,一定要及時拔掉。麥子正處在灌漿期,得保證充足的水分和養(yǎng)分,不能讓“野孩子”奪走一絲一毫。

  二大爺去麥田散步的時候,習(xí)慣順手扛上一把鐵锨,能鏟除草根,也能平地、培土。他說:“士兵上戰(zhàn)場不能不帶槍,咱農(nóng)民去田里哪能不帶工具?”二大爺臉上帶著笑,語氣卻很認真,那樣子仿佛將自家孩子摟在了懷里,他不會嫌棄孩子瘦弱、矮小,只是一個勁兒地拍拍孩子的肩膀,親親孩子的臉蛋。

  在豫西北地區(qū),此時的麥子可以做成“碾轉(zhuǎn)”——將其穗頭齊腰摘下,扎成整齊的束把,用火在鍋內(nèi)燜熟,趁熱搓去殼,然后把干凈的麥粒用石磨碾磨,磨出來一段段短條狀、如毛毛蟲一般的吃食。二大爺說,“碾轉(zhuǎn)”原本是鄉(xiāng)下農(nóng)人的救急之物。三四月份,正是青黃不接之時,家里斷了糧,只好忍痛割幾把尚未成熟的麥穗,做成“碾轉(zhuǎn)”填一下空了許久的腸胃?!艾F(xiàn)在日子好了,嘗嘗鮮就行,不可常吃,太浪費了!”看見有人吃“碾轉(zhuǎn)”,二大爺會連連搖頭。若是二大爺?shù)弥腥司尤皇崭钗闯墒斓柠溩?,用作青貯飼料,肯定會氣得直嚷嚷暴殄天物。

  日頭慢慢落下,風(fēng)也止住了,那些山坡上的麥子卻好像仍舊在搖搖擺擺。不要吃驚,整日與莊稼打交道的鄉(xiāng)親們知道,那是自下而上的生長的能量,正在麥子體內(nèi)迅速集結(jié)。留給它們的時間不多了。

(責編: 常邦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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